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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 比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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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 比試

他一說完, 簌棠眉角微抽,略偏了點頭,詫異看了他一眼。

“什麽?”她下意識問。

黎珩這時候有耐心了, 語氣無瀾, 又覆述了一遍:“何時啟程回宮?”

“回宮做什麽?”

“尊主。”黎珩雖喊她, 目光卻投向了案幾上端立的白貓,“養上這麽一只睚眥必報, 居心叵測的魔獸後, 你已然鬼迷心竅, 連記憶都被奪舍了麽?”

朝陽已升, 沈澀霧氣散去, 三千浮光落滿高臺。

浮桑察覺到黎珩盯著自己, 眼眸微沈, 也往這邊看來。

兩人的視線甫一在空中交鋒, 就似凝出實質的凜凜殺意。

“你……”另一邊, 是氣不打一處來, 還不能在一眾無知無覺的子民面前發怒的簌棠。

不能驟然翻臉的原因還有一個——黎珩顯然話中有話。

可她真的不知道魔祀大典除了祭天外, 還有什麽要做的。

此刻若還茫然無覺追問, 只會顯得她可疑。

黎珩收回視線, 面上依舊淡然。

好似方才說出如此譏諷話的人不是他。

“尊主莫不是真忘了,魔界舉行魔祀大典的用意…究竟是什麽。”

簌棠冷笑一聲,此時不回答才是最明智的,只佯裝著生氣, 冷冷看著他。

實際她心裏有點慌了。

半晌,見她久久不語, 黎珩抿唇。

他烏眸間閃過一絲怒意,卻還是在這場無聲的對峙中, 率先求和:“……消退邪妄之氣,唯有我。”

簌棠垂下眼,掩住眸間的怔楞,什麽邪妄?她竟絲毫沒有記憶。

不過,不急……

既然做出生氣的姿態,套出他話後,立馬轉變態度,反而可疑。

簌棠調整好神色,呼出一口氣,壓下音色中的慌亂,唇角輕啟:“天色尚早,暫且不急。”

果然,黎珩皺眉,但眸中並無疑色,只是困惑她還要等什麽。

高臺下,魔桁軍正在疏散密集聚攏在一處的人群,他們要清出一片場地,為接下來魔族子民們自發的鬥法大會做準備。

簌棠微一頷首,示意他,“今日這般熱鬧,待看完鬥法大會再說吧。”

黎珩頓了好一會兒,一時卻找不到反駁的理由,只好抿唇應是。

高臺看下方,一覽無餘,無比清晰。

簌棠輕擡起手,讓黎珩也一並坐去席上,她則神色自然,順手將自己的貓攬進懷中。

浮桑身子僵了一瞬,畢竟這是大庭廣眾之下,可比之祁以遙周身陌生之極的氣味,本能令他更親近熟悉的幽香。

浸潤在簌棠寢殿與她袖角的雪松香。

臺下的大會好生熱鬧,魔族人分出數個擂臺,兩兩比試的有,三兩結伴對擂的也有,簌棠看得津津有味,時而不由輕拂過浮桑的頭頂。

浮桑闔著眼,尾巴甩得很煩躁,但到底沒在此處發作。

“阿浮。”忽然,簌棠輕喚他。

人聲鼎沸中,她的聲音微乎其微,但浮桑還是一下察覺,“……何事?”

她似乎頓了頓,倏爾勾唇,“先前答應過要給你個交代,我要兌現了。”

日光與晨霧氤氳高臺,紅衣女子的一絲輕笑也似染上極溫暖的色調,越發明艷。

浮桑還沒反應過來,忽聽她揚聲喊道:“大祭司。”

黎珩轉頭,看著她。

簌棠笑意仍在唇邊,卻不如方才那般純粹,她看向高臺下,啟唇:“今日正是好日子,你見我魔族的戰士們都多麽驍勇……”

她顯然有言外之意,黎珩不知她的用意,微皺眉,便聽她繼續道。

“你我也很久未過過招了,不如趁著今日……比試一番吧。”

雖是問句,卻是陳述命令的語氣。

黎珩一雙烏眸瞬間沈了下來。

簌棠將白貓重新放回木案上,站起身來,陽光灑落她周身,為明艷紅裙渡上一層暉光。

一見她動作,另一邊的洛禾便上前來請,還示意黎珩一起來。

不遠處備了換衣的場地,有法術換起來不過一瞬間的事,只起一個隔擋作用。

簌棠仍含著笑,看著黎珩,“請吧,大祭司。”

“簌棠——”他咬著牙喚了聲她名字,卻沒得到她回應。

*

當說今日是好日子。

換上颯颯戰衣的簌棠佇立在擂臺上,臺下是魔族子民的興奮叫好聲。

手握執鳴金鞭,看著同樣身著戰衣的黎珩一步步走上來,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寒,她到底有些緊張。

但她一直心知,黎珩次次試探,顯然對她有疑。

無論是疑心她為何要養魔獸,還是疑心她是否還是從前的原身。

今日她就要將他的疑慮全部消除,讓他好好看著——她是如假包換的,那個恣意張揚,不容他人置喙多言的魔尊簌棠。

“黎珩,還記得那年在仙魔戰場上麽?”比起心中緊張,她漫不經心笑著。

黎珩微頓,“……自然記得。”

“仙族忌憚我族已久,縱使我族如今休養生息,也總被他們以無端理由挑起戰爭。”長鞭一甩,發出颯颯之聲,“你說,他們是不是極其道貌岸然?”

黎珩盯著她看,久未出聲。

“你覺得……”她毫不在意地與他對視,“是他們可恨,還是…我可恨?”

他狠狠皺眉,眉角一動,長鞭迎面而來,如靈利扭轉的靈蛇,張著令人膽寒的血盆大口。

他往後退了半步,又扭身運法,數道淩厲陣術生於掌心。

一拂袖,陣術驟然放大,如盾,又似刃,裹挾著冰寒之氣,襲至簌棠面門。

簌棠眼也未眨,一揮鞭,破開道道寒冰。

“何出此問?”黎珩唇角輕翁。

幾招過後,無人察覺臺上微妙的氣氛,簌棠緊握長鞭,問他:“你可認得裊裊?”

冷面的男子頓了頓,眉角輕皺。

簌棠觀察著他的神色。

他似乎想明白了什麽,薄唇抿成一條線,眸中情緒越發冷淡。

下一瞬,數道更強的冰之陣生於他周身,他輕呵一聲:“你在懷疑我?”

“認得?”簌棠沒否認,也沒什麽好否認的。

他既然能懷疑她,她怎麽不能懷疑他了?

冰刃中藏著濃濃森冷的氣息,瞬然襲來。

招式並未留情,他掀起眼皮看她,狹長眼中醞釀著濃重的情緒,幽深不見底。

“疾陽查出裊裊有異,似是仙族細作。她指認,一切由你授意。”簌棠道,緊盯著他,“由你授意開啟護陣大殿,由你授意事先告知鎖靈籠方位,更由你…授意她與仙獸結契,好讓魔獸投奔仙……”

“不是我。”他驀然打斷簌棠的話,語氣森冷。

篤定且隱忍怒氣的回答,簌棠怔了怔,一道寒光因此打在了她的手臂上。

黎珩並未留手,傷處頓時鮮血淋漓。

高臺上的浮桑驀地直起身,目色幽深,往此處看來。

“簌棠。”黎珩察覺到了浮桑的視線,沒轉頭。

他只是緊盯著簌棠的傷處,凝視好了好一會兒,冷笑,笑意諷刺,“我倒真看不出,你也會看重起來獸族。它們投奔便投奔了……昔年你不在意,如今卻在意了?”

簌棠蹙緊眉頭,手臂上的刺痛令她不再分神,長鞭疾舞,手下沒有半分留情。

反觀黎珩,他卻呼出口氣,斂目,再不還手。

她抿緊唇,不管他為何只守不攻,長鞭泛著點點金光,凝上靈力,招招往他身上落。

臺下發出驚呼聲,眾魔議論著,似乎沒明白事情為何會到這種地步。

簌棠數著,一道兩道,直至十三道……正是浮桑受過的傷痕數量,她才停下手。

晨間的薄霧散去,白貓在不遠處目光灼灼望著她。而近處,黎珩陰沈幽深的目光也如附骨之疽,緊緊盯著她。

半晌,他發出極沈重的一聲哼,仿佛在笑她,又似乎怨她。

“簌棠……你原是真在懷疑我。”

簌棠與他對視著。

風輕拂,她的青絲飄蕩在空中,發尾凝結著象征極強魔力的赤紅色。

這次生出赤紅發尾,簌棠很坦蕩,沒有什麽要遮掩的。

——因為,她是如假包換的魔尊簌棠。

黎珩目光黏滯在她發尾,少頃又落回她臉上,他語氣沈寒,一字一頓,“你可以懷疑任何人,可以懷疑任何事。可你…怎能懷疑我呢?”

簌棠的手頓時僵了僵。

一瞬間,她捕捉到他眼底的諸多情緒,憤怒,隱忍,還有茫然……

她看不明白。

血色將玄衣染為深色,只是這樣隱晦深沈的衣色幾乎難以看清他的傷。黎珩拂袖離去,臺下的嘈雜呼聲中,簌棠忽地也有些茫然,輕皺眉,收回金鞭,覆上高臺。

浮桑正佇立於桌案上,靜靜看著她。

她將近時,他的前爪往前了一步,又頓了頓,沒再動作。

“阿浮……”她輕聲喚他,音色隱有倦意。

本來,她覺得她該是有點得意的,這陣子閉關修煉的成果終於驗證,她能與黎珩對上手。

還替浮桑報了那次的仇。

可不知為何,壓在心中的唯有沈悶鈍重,不知是不是原身的情緒,令呼吸也有些滯澀。

“嗯。”浮桑應了她一聲。

眼見赤紅的衣袖向他攏來,幽香裹挾著她手臂上傷痕的血腥氣,他身子一僵,本能想要躲避她的觸碰,最終卻仍是站在原地。

“阿浮,答應的事我做到了哦。”簌棠輕道,而後側頭去看一邊站得很遠的黎珩。

黎珩已然換下染了血的玄衣,旋即傳音給她:“回魔心殿大殿。”

簌棠微怔,眼見他離去。

*

隨後不久,簌棠也帶著浮桑回去魔心殿。

因為祁以遙儼然還對鬥法大會興致盎然,於是簌棠沒強求她一起回,不回自是最好,以免和黎珩碰上。

大殿巍峨,朱紅漆柱上盤旋著似龍非龍的刻紋,此時旭日早已升起,落在栩栩如生的雕刻上,如渡上一層碎金浮光。

黎珩站在殿前,瞥見站在簌棠肩上的白貓,他輕闔眼,諷刺著:“此乃我魔族機密,尊主也要帶它進去麽?”

簌棠遲疑了一刻,讓浮桑從自己身上下來。

浮桑本也對所謂的魔族機密無甚興趣,只目色淡淡,看著簌棠與黎珩往大殿之中走去。

紅衣艷艷,袖上卻濺了更為稠麗的血色。她許是心裏有事,至此手臂上的傷都未處理。

浮桑胡須微動,鴛鴦眼閃過一抹皎亮靈光,若有若無的靈氣攀附上簌棠的傷口,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痊愈。

簌棠正因將要去的地方心裏緊繃著,她對浮桑的動作無知無覺。

黎珩卻察覺了,腳步微頓,回頭冷冷瞥了浮桑一眼。沒有就此多言,他帶著簌棠走去殿後。

但她隱隱明白黎珩要帶自己去哪兒,擡眸,只見他冷聲:“尊主稍待。”

他掌心凝出藍光,引得殿中法陣波動,少頃,密道展現在兩人眼前。

簌棠一頓,殿前原也能進入密道。果然這魔心殿,黎珩比她輕車熟路的多。

幽深的密道一眼望不到頭,錯綜覆雜地猶如一個地底迷宮,他帶著她往其中走去,不知拐過了幾個轉角。

這不是往傳送陣的方向,簌棠看著,先前的沈悶似猶在心中。

她不曾記得的回憶,可黎珩好像很清楚。

一路無話,忽然站定某處,黎珩出聲:“尊主,此刻就不懷疑我會加害於你麽?”

氣話。

簌棠擡頭看他,神色有些覆雜。

還好,黎珩也沒指望她會回答,甚至他說出此話時都沒有回頭。

他指尖凝出盈盈藍光,簌棠見他雙手畫出繁覆陣法,一陣轟然動靜後,面前倏爾出現一個偌大的石門。

“砰”地一聲,門打開。

鋪天蓋地的黑霧迎面而來,如鬼魅現世,張牙舞爪。

簌棠錯愕看著眼前。

——是極為濃重的,與類同源的邪妄之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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